贾元春正待发话,忽然又听见宜嫔冷笑一声,道:
“但这副神药,虽然对心疾有奇效,却还有个副作用:要是真的病了,这药自然能让贵主儿恢复如初;但要是假病……那可就要变成真病了。贵主儿请慢用。”宜嫔笑吟吟地挥了挥手,那位大宫女便端着玉碗和玉瓶,走到贾元春床边,重复道:“贵主儿请慢用。”
贾元春脸色一下子就变了。
她比所有人都知道,自己所谓的心疾到底是怎么一回事。刚刚宜嫔一口气说了那样长的一段话,分明就是在警告她,如果这心疾是假的,一副药下去,可就要弄假成真了。
这药,喝还是不喝?
宜嫔瞧见贾元春的脸色,自已经明白了三分。她又朝旁边的大宫女望了一眼,轻笑道:“贵主儿怎么不说话?莫非是疑心我说的话有假?好教贵主儿知道,这药啊,是我阿玛从一位神医那里得到的方子,也由我阿玛亲自试过,确是有奇效,因此才赠予了我。贵主儿且宽心罢。”
因此这药越真,她就越是不能喝。
这时惠嫔和德嫔也反应过来了,表情都有些惊疑不定。尤其是德嫔,刚刚还扫向宜嫔的眼刀子,此时都齐刷刷地落在了贾元春的身上。假如贾元春所谓的心疾是假的,那刚刚那些“八月间被德嫔气出了心疾”云云,自然也是假的,欲加之罪而已。
宜嫔见到她们的表情,又笑了笑,道:“想必贵主儿是嫌弃我的宫女了。也罢,你——”她一伸手,指到了江菱身上,“上前去服侍贵主儿用药。我曾听闻你在荣国府里住过一段时日,与贵主儿也有些渊源。你去服侍贵主儿用药,贵主儿总不能推辞了罢?”
贾元春猛然回头,看着江菱,久久说不出话来。
江菱没想到宜嫔会将矛头对准自己,现在德嫔脸色难看,贾元春惊疑不定,自己骑虎难下,还有一个性子急躁易怒、随时想要开口的惠嫔,真是把所有人都撞到了枪口上,真是……江菱权衡片刻,还是慢慢地走到前面去,预备接住那个装着玉瓶和药碗的瓶子。
忽然之间,抱琴抬手去扶软枕,撞了一下江菱的胳膊。
江菱一个踉跄,身子朝旁边斜了斜,几欲摔倒。这药一倒,贾元春自然也就不用再喝了,还可以顺带把过错全都推到江菱身上。江菱脸色变了变,朝床边望去,恰好看到抱琴转过头去,不再看她,贾元春则刚刚收回了自己的目光。
——很好。
看来不管是谁,在这宫里住得久了,都耳濡目染了一身的好手段。
江菱闭了闭眼睛,一股细微的能量渐渐蔓延到了身体各处,如四处游走的微风,将身子稳稳地托了起来。刚一站稳,她便腾出一只手,扶住了托盘和药碗。别说是药泼了,连一滴都没有洒出来。
贾元春一时愣住,朝抱琴那边望了一眼,似有责备之意。
江菱好不容易稳住身形,心里又隐隐有些恼火,便不咸不淡地说道:“贵主儿怕是用惯了抱琴姑娘,不习惯我来服侍贵主儿用药。这药——还是由抱琴姑娘来服侍着用罢。”
言罢轻轻将托盘往抱琴怀里一搁,又退了回去。
江菱的动作很快,抱琴尚未来得及回应,托盘便已经稳稳地落在了手里。她看看贾元春,又看看自己,牙一咬,故意往前一个趔趄,将所有的药都泼到了被子上。
一时间变故陡生,所有人都愣住了。
良久之后,抱琴才像是做了什么错事一般,跪在贾元春床前,道:“贵主儿恕罪。宜主子恕罪。”
声音里带着深深的疲惫,还有些如释重负。
贾元春脸色连续变了几变,想将抱琴拉起来,但这事情是发生在众人眼里的。即便她想拉,“抱琴打翻了宜嫔精心熬制的药”,也是事实。按照宫里的规矩,一顿打是免不了的。而且按照宜嫔的性子,指不定还会往死里打。
“哟。”
宜嫔轻轻地笑出声来,指甲戳了戳抱琴的脑门,笑道:“居然是个不知事的宫女。你说说你干什么不好,偏偏要去撞人;撞人就罢了,自个儿还摔了个趔趄。你们说说,这事儿该如何处置才好?”
虽然戳的是抱琴,但目光,却投到了贾元春的身上。
贾元春脸色微微一变。
宜嫔又笑:“噢,我倒是忘记了,贵主儿身染重疾,这等事儿,自然是不能劳烦贵主儿操心。你跟我们一同出去罢,也好问清楚,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。”言罢起头朝外面走去。
惠嫔、德嫔亦站起身来,朝外面走去。荣嫔仍旧端坐在那里,等嬷嬷们提醒了好几声,才起身离去。她们一走,宫里的其他人便不能呆了,俱都一个个的跟了出去。
最后走出来的,自然是抱琴。
宜嫔仍旧是那副冰凉凉的样子,指着江菱笑道:“今儿你倒是运气好,要是再往前倾一些,今儿挨板子的人,恐怕就是你了,说不定还要挨我和贵主儿两次板子。”显然是将刚刚的事情都看在了眼里。
江菱脸色微变,就连刚刚走出来的抱琴,都略微变了脸色。
德嫔亦望了她们一眼,冷笑道:“倒是个忠心的宫女,可惜手段有些上不了台面。贵主儿倒是心狠,不是说这位——”她望了一眼江菱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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