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辽都到大舜,地北天南,偏是一般心同。
就在赵世高坐东阁,目睹眼前万盏灯火,群臣列坐之时,就在辽都上京,辽帝萧西佐也正大宴群臣。
就在这一场宴席之上,萧西佐当众下旨:敕封睿亲王萧利天为监国太子。
这自然便是指定了皇位的继承人。
先前因为废太子作乱、二王病弱三王暴虐,萧西佐后继无人,辽国从朝臣到百姓,不免惶惶不安如群龙无首。
此刻听了这道旨意,意外却又顺理成章,细想竟是再好不过的法子。
因此暗中齐齐地松了口气。忙都起身,称颂拜跪。
萧西佐身侧,睿亲王身着吉服,长身而立,无喜无愠,淡然凝重。
目光远望,今夜辽都的天空,却是晴无云色,寒星漫天,明灿若许。
纵此刻伴驾君前,群臣环绕,将身至最叫人垂涎的权力顶峰,萧西佐心中所牵挂的,却仍是那个身负重伤一步一步离开眼前的人。
“黼儿……”,萧西佐双眸微红,眼角有些湿润,在这喧腾之时,默然许下新年的第一个愿望:“只盼你纵然回到大舜,也一样能纵横无忌,平安自如。”
诗云:
新月娟娟,夜寒江静衔山斗。起来搔首,梅影横窗瘦。
好个霜天,闲却传杯手。君知否。乱鸦啼后。归兴浓于酒。
大舜,皇宫东阁,灯火通明。
鼓乐管弦,歌舞升平,群臣列坐其次,共天子与天下之欢。
赵世赐了酒,群臣拜谢同饮,耳畔听得丝竹管乐之声,绵绵悠悠,赵世一抬手,均都止住。
群臣仰首聆听,皇帝赵世道:“朕从十三岁上阵杀敌,十八岁登基,虽无惊世伟业,却也从来知道祖宗曝霜斩荆,以有方寸,九死一生,方得天下。但古人说:其兴也勃焉,其亡也忽焉,便是打江山容易,守江山难,朕不想当那不孝贤的儿孙,也不能当社稷江山的罪人,故而时时刻刻警醒自惕,不敢有丝毫怠慢。”
群臣均都朝上拱手行礼:“圣上雄才大略,文治武功,勤政爱民,正是一代明君。”
赵世一哂,道:“然而人无完人,朕近来自省,恐怕也有那独断不仁的时候。”
群臣皆惊,忙都悚惧起立:“圣上!”
原来这“独断不仁”四个字,其实甚重,只有形容暴君昏君才得用。
若是臣子敢如此说天子,便是大不敬之罪,如今皇帝竟自己说出,如何不叫人惊悚。
当下忙纷纷道:“圣上何出此言,圣上从来任人唯贤,察纳雅言,如今更能谦恭自省,本是臣民之福,只是如此贬议自己,却是大大地使不得。”
也有数位大臣当即附议。
孰料赵世道:“若非朕独断之罪,如今怎么,身边儿只余静王一个?”
静王赵穆早也起身站立,本正有些出神,蓦地听了这句,忙道:“父皇如何竟这般说,倒是让儿臣惶恐不安了。”
赵世看了会儿静王:“你不必如此,朕只是有感而发罢了。”
复打量着满殿臣子,道:“自从太子急逝,黼儿失踪……想必你们也都听说外头那些流言了?大概都听了不少了?”
群臣不知他是何意,竟不敢回答。
赵世看了一圈儿:“夏爱卿,你说。”
被点了名,夏朗俊只得出列,他是个耿直自好的性情,没听见倒也罢了,偏听见了些。
如今皇帝亲问,虽不好听,却也只得说道:“请陛下赦臣死罪。臣方敢说。”
赵世笑道:“今儿是除夕,大好的日子,朕只想听些实话。你说就是了。”
夏朗俊方道:“臣遵旨。”
周围臣子们不约而同都盯着他,因也知道夏朗俊的性情为人,跟他相好的,便暗中捏一把汗。与他不睦的,则暗暗希望他“直言忤逆”,最好触怒皇帝。
夏朗俊定了定神,沉声道:“当初皇太孙殿下赵黼,向来深得陛下爱护,殿下性情颇为不羁,行事每每出人意料……”
赵世听到“不羁,出人意料”之时,蓦地便想起赵黼昔日那种种胡闹,乃至烧圣旨被打一节,竟忍不住面露笑容。
夏朗俊道:“虽然臣子们颇有微词,然而陛下却一心维护,从不计较。可是……如何在一夜之间,好端端地就将殿下下了天牢,只用一个‘擅闯内宫’的罪名,臣心里是存疑的。后来又加太子种种事情……”
赵世听说到赵庄,面上笑意收敛,眼中透出几分痛厉之色,嘴角一抽,却是因为牙关紧咬牵动所致。
王治一边儿听夏朗俊的话,一边偷眼打量皇帝神色,见赵世如此,情知大不悦,只又不好立刻拦住夏朗俊。
赵世道:“你是什么意思,莫非是说……太子的死,也有疑么?”
夏朗俊道:“此事臣并未插手,陛下也并未昭告天下,故而所有都只是猜测而已,不敢妄说。”
赵世不语。夏朗俊复道:“然而后来,来议和的睿亲王萧利天仓促离京,又传出原来皇太孙殿下并非太子所出,而是……”
这些流言,几乎大半个京城的百姓跟臣子都听说了,但是敢当着赵世的面儿说明的,夏朗俊却还是第一个。
这种感觉,却像是一个站在兽笼之前的人,正举手将那栅栏打开,扑面而来是那咻咻森森地虎嗅。
赵世双眸阴阴沉沉,难分是何真意。只听夏朗俊道:“他非太子所出,而是昔日英妃娘娘之子,也就是……陛下的……亲生骨肉。”
一句说完,寒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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