掌教未回身,道:“坐。”
殇坐蒲团,掌教问道:“知吾意否?”
殇道:“知亦不知。”
掌教道:“何为知?何为不知?”
殇道:“知者,测也,未定之数,不知者,定也,未测之数。”
掌教转身,脸现狠戾,道:“吾为巨龙,汝为蝼蚁,何为未定?”
殇无惧道:“无中而生有,有而生渺,渺而生微,微而生达,故滴水能成溪,溪能聚湖,百流终成海!何鄙小者乎?”
掌教气势尽敛,老态显露,颓然道:“吾幼时聪颖,出类拔萃,无视同辈,踏仙路上,风姿无双,五宗大比,吾当魁首,然,交友不慎,被其所害,虽豁命将其斩杀,自身道根受损,此生再难进步。”
殇直视其目道:“因何选吾?”
掌教道:“吾受伤颇重,四宗又虎视眈眈,不得已自封五感,残喘性命,见你之日,道基碎裂,比吾更甚,方有此念。”
殇道:“何熄念?”
掌教苍老,灰发斑斑,道:“今为试,若尔无能,吾自代之,若尔可也,吾便押宝!”
殇指天道:“君某自此立誓,此生必续掌教之命。”
虽有界,正魔摩擦不断,清荷十三年,魔袭归元,分殿弟子尽陨,死相凄惨,五宗震怒,齐声诛魔。
老白与巨魔均未出手,暗中制衡,正魔互战,五宗选精锐弟子,组敢死队,下山历练。
殇与恶来、秀才、计无疑、童天真同行,黄昏渐落,秋叶乱舞,六友仅剩其四。
行至荡魔谷,早遇故人,烈天、烈雄、南宫飞雪、舞霓裳、洛凡,大日西坠,皆戒备,魔最喜夜袭。
寒鸦低沉,似诉夜之不平,浩瀚地平线上,赫见,魔影千重,乱舞而来,道鼓雷鸣,众天骄摩拳擦掌,只待厮杀。
战方始,血启篇章。
南宫飞雪长枪在手,恍如战神,连挑数魔。烈式兄弟,皇气加身,龙骧虎步,掌劈数魔。舞霓裳玉指轻挑,仙音袅袅,震死数魔。洛凡手持长剑,飘飘然,如羽化将登仙。
殇未参战,坐于中军,恶来侍于侧,焚香净手,指抚琴背,颇有怀念之意,自语道:“此曲杀伐过重,违吾本意,魔祸苍生,不得已而奏。”
广陵散出,天地皆籁,唯杀伐流淌心肺,群魔躁动,双目赤红,相互厮杀,血满盈沟,众回首,见殇泰然自若,皆惧之。
此役杀的群魔胆寒,数月闭守。曲毕,殇自语道:“人何错,魔何错,不过可怜之人。”
秋冬九月,寒霜遍地,银妆万里,却见天地瑰丽奇工。
荡魔谷西十里,有亭独立,其名夙渊,殇四人坐亭中,少顷,风雪更急,雪中两道身影渐近。
今夕有佳人,持剑凌轻舞,名招冠今古,何逊公孙氏。
枫如火,焱成林,千古绝路一人行,狂既狂矣?谁人堪比?
挚友六人,再赏风雪,一如当年。
殇面露感慨,道:“许久未见了。”
焱狂道:“再世为人,恍然如梦。”
殇五味杂陈,道:“带酒否?”
焱狂取坛开封,掷于殇道:“敢饮否?”
殇哈哈大笑,迎风道:“好友赠酒,焉能不醉!”话毕,狂饮之。
旷神谕远观之,青乙峰顾斌道:“焱狂已成魔,此人与其对饮,必然生异,何不趁此时擒杀?”
旷神谕制止道:“杀鸡焉用牛刀,与魔勾结,罪过不小,有人比我们更恨。”
四人明其意,暗传流言,言殇勾结邪魔,意欲反水,归元门徒得知,咬牙切齿,上门问罪。
未入门,恶来挡之,双方冲突,正欲斗,殇与烈雄同至,殇道:“本无瓜葛,诸位何意?”
烈雄亦制止,喝道:“流言蜚语,何必动心?”
众弟子分别道:“其怀异心,与魔私聚,必须诛杀。”
恶来暴躁,怒道:“要杀便杀,何多废言?”
殇皱眉,恶来退下,道:“君某,行的正,做的端,不愧天地,不愧于心,青天尤在,若有虚言,此生不进寸步!”
修道之人,绝不轻易为誓,誓便为枷,明明中自有因果,见其词义铿然,众信服,乃退。
方走,秀才至,道:“饮酒之事,殊为隐秘,旁人何以知晓?”
殇品香茗,道:“有心加害,何愁无机。”
秀才再道:“敌在暗,吾在明,岂非靶子?”
殇道:“揪此人,不难。”
风雪渐大,淹没论语。
次日,殇出城,游迹百里,赏雪叹景,顾斌闻之,急报旷神谕。谕道:“急于内,而稳于外,是安众心也。”
五日后,殇归府,俱不外出,顾斌闻之,又报旷神谕。谕再道:“外象安定,深藏韬略,旬日之间,必有动作。”
七日夜,有飞鸽传信,被顾斌截之,再报旷神谕,谕不览,掷于地,道:“得来甚易,乃陷耳。”
顾斌道:“如之奈何?”
旷神谕道:“图穷匕见,为警亦为穷,时机将至。”
第十日,殇出门,再至夙渊亭,温酒以待,道:“香饵已备,只待鳌鱼。”
秋冬八月,焱狂独赴,与殇对饮,忽尔,四下无数弟子涌出,原来顾斌四人,得谕旨令,暗结五宗弟子,围剿夙渊亭。
众正行间,只见殇拍案而起,暴喝道:“狂魔休言,与吾决之!”
焱狂见顾斌前来,大喜道:“顾兄真好谋略,某拜服。”
听闻此言,顾斌汗流浃背,强辩道:“与魔勾结,欲害忠良耶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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