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寒,我感觉时日无多,也不知何时又会变得浑浑噩噩,只得仓促间写下这封信。
但提起笔,心里头千言万语,却打了结,好像什么都不必说。
当年捡到你,我心疼之余,也很担心。孤儿院的孩子最小也有四五岁,只有小猫大小的你,让我变得很有压力。
但陪伴你成长的这些年,我很快乐。
我的病是家族遗传性的,具体原因现在也没个说法。
所以我并不准备结婚,孤儿院也只是工作,想着过几年辞了,浪迹天涯,最后可能安静地死在某个地方。
你让我对世上有了牵挂,一晃就这么多年。
特别是现在感觉命不久矣,一想到你,我就止不住的悲伤。
刚才擦了擦脸,发现身子已经几乎没什么力气了,我想说的其实也就这些。
回忆过去,说再多也只会徒增悲伤。
展望未来,我会担心你的生活,也会因为你的未来不再有我,遗憾万分。
看着你,就像看着当初怀里小小个的孩子,脆弱的好像一碰就碎了。
毕业后,你能找到心仪的工作吗?
能靠作曲养活自己吗?
能和同事处好关系吗?
能好好的活下去吗?
每天都要刷牙洗脸,不要偷懒。
不要老是开着空调睡觉,会感冒。
不要待在家里十天半个月不出门,要多运动,保护好自己的身体……
我已经没有时间了啊,我也没有给你留下什么东西。
好想留在你身边,多陪伴你,哪怕只有一会儿。
但或许这样也好,不然到时候我怕我会看着你哭出来,不体面。
我的宝贝,你能得到幸福吗?
一定要记得说出口,心是很复杂的,沟通是很重要的。
……不要悲伤,我们都是过去的,不用抛弃,但也不要沉湎。
阿寒,努力朝着你的目标冲吧。
不是我养育了你,而是你救赎了我,让我觉得此生都是快乐的。
虽有遗憾,但也无憾了。
……
……
哗——
掬起一捧水打在脸上,泪水混入其中,滴滴答答地落在洗手台。
有人说,爱的本质就是悲伤,越是爱,越是悲伤,因为爱太美好,太脆弱了。
但这种悲伤让人心甘情愿,让人甘之如饴。
苏寒止不住的想起另一个世界的院长,另一个世界的自己。
这封信是写给苏寒的,但也像是写给苏航的,令他多年麻木的心,忽然忍不住揪了起来,鼻子发酸,眼睛止不住地红了。
“苏寒,你眼睛好红……”
“啪——”莫离一巴掌拍在魏骁额头上,愣是把人摁在床上,一时半会起不来。
苏寒勉强笑笑,缓缓躺在床上,仔细地盖好被子,就像院长以前每晚都会做的那般。
拉上床铺周围一圈窗帘,里边陷入一片黑暗。
苏寒看着上方的床板,背包、相册和那封信就在上边,和行李靠在一起。
心里多年来筑起的一道墙,今晚碎的稀里哗啦的,各种回忆,各种情绪,纷纷扰扰涌上心头。
特别是前世的记忆,清晰的就像一场场电影。
苏寒回忆过歌曲,回忆过电影,但从未回忆过生活。
但今晚,小时候的一切一遍遍地在脑海中回放着。
苏寒无声哭泣着,哪怕闭上了双眼,心里头的悲伤也从全身各处冒了出来。
每一个毛孔,每一寸肌肤,带走了苏寒浑身气力。
……
……
“我以后要当歌手!”
“啊?唱歌很好玩吗?”
“哼,小屁孩你懂什么!音乐能表达心里想说的,把大家都联系在一起,比说话厉害好多好多倍!”
“我要用音乐认识更多的人,和这世上每一个人联系在一起,分享我的心情!”
“阿寒,你也来吧!”
“那我要学作曲,我写歌给你唱!”
……
……
苏寒猛地坐起身,干涸的眼泪在眼角脸颊结了一层,也让他有些睁不开眼。
一瞬间的恍惚后,苏寒突然回忆起昨晚的梦,最后好像有两个孩子拉着勾。
一个是自己,另一个应该是个女孩子,带着小孩子特有的幼稚的老成。
但那个女孩子的面容却是模糊的,怎么也想不起来。
也就在这时候,苏寒发现自己拥有了前身所有的记忆。
但和另一个世界的记忆不同,前身的记忆越是往前,越是模糊,就和正常人的记忆一样。
这是不是说明,自己终于接纳了现在的自己,终于融入这个世界?
苏寒看了看自己修长的手指,白皙的皮肤,想起昨夜做出的决定。
来到这个世界,我要做些什么。
做自己想做的,做自己能做的。
首先,不能浪费这难得的天赋,不能再踹一下屁股走一步路。
凭借着另一个世界的文化结晶,先实现前身的理想吧。
……
……
节目仍在继续,苏寒终于想明白了以后的路,浑身充满了干劲。
他不太喜欢用什么“和自己和解”这种说法,这会有种“过去的自己不是自己”、“现在的自己是新的自己”的感觉。
把以前的错误、遗憾、后悔,丢在了以前的自己身上。
反正以前的自己难道还能跑过来打现在的自己两拳?
不管是以前的选择,还是现在的选择,在苏寒看来,只要认真下了决定,就没有什么好指责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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